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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行走千年的女巫》之 宿命 2.孽障(上)

本文发表在 rolia.net 枫下论坛大唐光宅元年,新皇登基,太后武氏被尊为太后,大赦天下。

三月刚过,春暖花开的日子,我出生在四川巴州的一个小山村里。我的父亲何青是一个常年采药为生的药农,闲暇时耕种门前的一亩三分口粮田,我的母亲柳氏在家纺织烧饭,朝廷重农桑,赋税轻,休养生息,日子还算过得去。

我们住的村子,汉夷混杂。那些夷人,男人打猎女人耕种,风俗与汉人有些不同,流传着一些奇奇怪怪的风俗,男人们比汉人的男人们要慵懒,除了打猎,什么也不干,家务和田间的活计全交给女人,田间常见女人们背兜着小小的婴儿耕种,非常辛苦。

跟他们混居,也不是没有收获。父亲母亲从他们那里得到很多草药的知识。

父亲母亲的命运在我出生的那年全然改观。就在我出生的第十天,上山采药的父亲失足坠下悬崖,失去生命。正在月子中的母亲听到噩耗,当即昏厥。

未久,传闻被贬居在巴州城中,深受百姓爱戴的废太子李贤暴卒于宅中,有人说是自杀,有人说是被太后派人暗杀。

村中夷人的女巫说我是天煞星,能给亲人甚至国家带来灾难。

一向与父母交好的夷人不再上门,甚至窃窃私议,要驱逐我们母女出村。

汉人邻居也将信将疑,私下说我脚硬,克夫,说不定也克母,企图说服母亲将我送入尼庵。

母亲抱着我日夜哭泣,挣扎着起床煮饭洗衣煎药,自己照顾自己。自我懂事起就听见她说:“我只有一个念头,就是活下去,把你养大成人,看你出嫁,生儿育女。”

母亲是一个性格坚韧的女人。父亲去了以后,她将家庭收入的重心放在采药上。她用一只竹篓把我缚在背上,早起上山采药,种田耕地,夜晚她把我挂在房梁上垂下的绳子上,一边织布一边给我唱着山歌,我时时在她的歌声中入眠。

生活的磨练让她越来越能干。家中没有男人,她不得不抛头露面,跟药贩讨价还价,跟布商嘘寒问暖,渐渐村中闲言碎语多起来,说柳氏妇人能维持这样的生活,多靠跟男人不清不楚的暧昧,钱财来历不明。

我渐渐会得翻身,会爬,会对着人微笑,母亲在家里忙碌的时候,总是在厅房的地上铺块席子,将我放之其上,任意爬行。一日她在灶头做饭,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拽她的裙角,低头一看,是我一手扶着灶台,一手抓着她的裙裾站了起来。那一刹那,她眼含热泪蹲下,抱着我呜咽不能言语。

“阿草,阿草!”她反反复复地只能呼唤着我的乳名。

我的世界如此之小,只得母亲的脊背上的竹篓那么大;我的世界又是如此之大,当别的孩子在家中火塘边取暖的时候,我随着母亲漫山遍野地跑。

“这是赶黄草,对女人好的一种药。”母亲每挖出一根草,就会对我如数家珍地念叨,不管我听懂听不懂。

这活儿太过艰辛,女人带着孩子,只能挖些价值不高的草药。母亲慢慢地少上山,在家里的口粮田里腾出一块地,专种那些珍稀少见卖钱多的药。

房前屋后的空地全都种满,母女俩的吃喝穿用全都指望在里面。

我会走了,我会说话了,我会跑了。我除了母亲,没有朋友。村民们不跟我们家来往,孩子们不跟我玩。有时候他们在一起我蹒跚地跑过去,他们会一边跑开一边唱:“天煞星,天煞星,阿草是个天煞星。先克爹,再克娘,克到只有一人行。”

我回家问母亲:“什么叫天煞星?他们为什么叫我天煞星。”

舅舅有时会从很远的地方过来探望。每一次来,总是帮母亲把柴劈成垛,把水缸挑满,然后坐在堂屋里喝酒,看母亲在灶间做饭。

舅舅抱着我说:“你看看你一个人带着孩子,才多大就有了白发。往前走一步吧,带着孩子嫁到外村,总强过在这里苦熬。”

母亲低头往灶里填柴,火光映着她的侧影,真是好看。

我觉得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。

自那以后,隔上一段时间,舅舅会陪着一个男人上门。后来我知道那叫“相亲”。有时候母亲带我回外婆家省亲的时候,也会有男人上门跟舅舅喝酒,母亲在外间烧菜上菜,男人们目光会从母亲身上扫过。

大部分时间,是舅舅带着男人到我家里相亲。母亲一个人带着我过活,手停便口停,回娘家一次,一个来回至少要一天的功夫,耽搁不起。

相看之后,大部分的男人托人带话给舅舅:这个女人不错,能干勤快,持家的好手,只是听说那个女儿是个天煞星,生下来克父,是个不祥之物,就算平安养到大,还要陪上一副嫁妆,希望能送人或者寄养到亲戚家。

母亲听了舅舅的话,坐在灶前,火光映着她的侧面是如此的坚毅。她毫不犹豫地回绝:“我的孩子我来养,我不会为了嫁人扔下她。”

舅舅摇头叹息,喝了几口酒,起身告辞。在门前,他蹲下来抚摸我的头,说:“将来一定要孝顺你娘。”

舅舅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。

又是十六的大集,母亲给我扎了发辫,系上丝带打的蝴蝶结,给我穿上鲜艳的衣服,带着我去镇上赶集。她赶着一只驴,我坐在驴背上,两边架着筐,一边放着母亲织染的布,一边放着我家鸡下的蛋,和我们自山里采的草药和山货,拿到市集上去卖,换回我们需要的油盐酱醋,以及织布的纱线。

母亲带着我,先把草药卖给药店,再去市集占一个位置,铺一块油布,将布和鸡蛋以及山货纷纷摆出来。

不远处是一个茶铺,里面坐满了从四面八方来赶集的客人,一边喝茶一边谈着闲天。

“听说太后令人毁了乾元殿造明堂,由白马寺的主持薛怀义主持督办。太后自称是弥勒佛转世呢。”

“薛怀义是啥子高僧?从来没听说过!”

“哈哈,他是什么高僧?他是太后的姘头,不过是那男人的活儿大,能让太后爽罢了。”

“嘘,你不要命啦?如今太后准许告发,你当心脑袋!”

“你别说这太后倒似男人,只要你不反对她治理江山,说几件*韵事她倒不跟你计较。”

“我看这架势,太后总有一天会登基当女皇。她不会满足于坐于珠帘之后的。”

“可怜当今,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。俗话说虎毒不食儿,可惜天家没有骨肉情啊。好端端的一个太子贤,惨死在自己母亲手里。”

“嘘,嘘,议论太后的姘头没有什么,说这话可是要杀头的!”

我睁着一双天真的眼睛好奇地问母亲:“娘,什么是姘头?”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,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.ne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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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枫下佳缘 / 情爱悠悠 / 《行走千年的女巫》之 宿命 1. 不死鸟(上)
    本文发表在 rolia.net 枫下论坛深夜,片场收工,自安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门外等我。

    我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。我的预感一向准确。

    “帅哥又来了!”摄制组的同工们起着哄。这个剧开拍以来,自安几乎天天来接我,已成组里的一道风景。白天,工作的时候,我为演员们鞍前马后,工作结束,他为我鞍前马后。在媒体上,女主角风头强健无比,在私下,我的风头已经压过女主角。

    我把他扯到一边,小声说:“你不要当众发疯。”他是个不管不顾的八零后,如果晚出生几年,几乎要成九零后。

    连拖带拉,把他拖进车里,我的手臂几乎要骨折。

    他遗憾地叹息:“还想跪一跪的,不成了。”说着自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巧的红色丝绒首饰盒,小心翼翼地打开,轻轻地问,“修宜,嫁给我好吗?”

    一只小小的钻戒在暗淡的路灯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。那钻戒虽然只得米粒那么大,却已经耗尽他所有积蓄。

    这一生中,不是没有见过大钻石,也不是没有拥有过大的钻石,但是这粒小小的石头,并不比那些更卑微。

    我注视他一会儿,避过他晶亮急切的目光,说:“你让我再想想。”

    他说:“我现在只能买得起这么大的,但是相信我,有朝一日我一定会给你买更大的。”

    “这不是石头大小的问题。”我虚弱地说。

    “那是什么问题?房子?以后我也会给你买大房子,别墅我不敢说,但是肯定会比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更好。”

    这也不是问题。我看着他,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无法出口。

    说了他也不会信,他会以为我在痴人说梦。

    “自安,我比你大,而且大很多。”我喃喃地说,以手抚额。

    “现在流行姐弟恋。我不在乎,你也不必在乎。”

    “但是我不会永远比你大。”

    “我知道。终有一日我会比你还要成熟,这不是很好吗?你不是整天说我孩子气吗?”他说。

    我摸把脸:“你给我点时间,让我再想想。”

    自安的一腔热血被我浇个透凉。他怏怏地坐进驾驶座,启动汽车。

    汽车是我买的,他无怨无悔地做我随传随到的司机很久了。

    回到家,他缠了我很久。他眨着无辜的眼睛问我:“你爱我吗?你不爱我了吗?”

    “爱,我爱。”我回答,翻了个身。

    他的面孔贴上来,摩挲着我的脸:“爱我为什么不想嫁给我呢?”

    “自安,你给我时间让我想想。”

    “想什么?想着那个大钻石吗?他很老。”

    他指的是刘宏,在我认识了自安之后,仍然纠缠了我很久。刘宏是本市某房地产公司的老总,很是有些身家。

    他是中年人,离异后没有再娶,中馈乏人打理,一直在寻寻觅觅。

    我摸了摸他的面颊,温柔地说:“不要乱想,跟他没有关系。我只是需要时间想一想。”

    “如果你爱我,还需要想吗?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吻我的脖颈,手在肌肤间游走。

    他纠缠着纠缠着,仿佛要在缠绵中寻找证据——证明我一如既往地爱着他,不离不弃。

    他终于疲倦地沉沉睡去。他的手搭在我的身上,神态终于安详。到底年轻,仿佛抓到什么变觉安心,没心没肺地又放下了。

    一米八三的个子,骨架子大,一身长年练出来的肌肉,压在身上颇有分量。我轻轻地抬起他的胳膊,悄悄起身。

    来到客厅,自冰箱里取一冰水倒入杯中,喝一口,坐进阳台上的摇椅,仰首望天。

    天阶月色凉如水。我闭上眼睛,前尘往事一齐涌来。

    我要怎样说才能让他明白?我不止身份证上的三十二岁,我已经活了一千多年。我有不会老去的容颜,我不能跟他白头到老。等到他三十二岁的时候,我看起来还是三十二岁;等到他四十二岁的时候,我看起来也是三十二岁; 等到他五十二岁的时候,我看起来仍然是三十二岁。

    等到他白发苍苍的时候,走在街头,人们会以为我们是爷爷与孙女。

    我是一个活了千年的女巫,对谁说了,谁都会以为我是疯子。

    我是一只不死鸟。无数人曾经追求长生不老,他们炼丹,他们找仙草,可是他们怎么知道不死人的苦恼?一千多年来,我忍受的孤独不是常人所能忍受,我经历的生离死别,每一次都那么*蚀骨。

    我是个有起点没终点,有过去没未来的女巫。一千多年以来,我死过无数次,每一次都活过来。我曾经被人用剑刺死,数天后我的伤口自动愈合,发现周围的人,其中包括我的初恋,我的爱人却永远地长眠,再无可能醒转;我曾经服毒,一个月后当盗墓者打开我的棺盖,我坐起来咳出毒血,把盗墓人当场吓死。

    千古艰难唯一死,这句诗是可以这样解释的,谁能相信?

    千年之前的那个暴雨之夜,母亲将我一把推落山坡的草丛,拼尽最后的力气对我喊:“活下去,不管怎样要活下去。”

    她不知道,她的那句美好的希望,拳拳的爱女之心,如今在我看来已成笑话。我活了下去,永远地活下去,活得腻烦了却想死都死不了。

    遇到自安之前,我正处在人生的又一次黑暗之中。那种心灵的空洞越来越大,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。我日日都盼望奇迹能出现,我的生命能够终结。

    那一日我神情恍惚地穿越马路,耳边响起刺耳的刹车声以及司机愤怒的呵斥:“你长没长眼啊?红灯没看见啊?你赶着去投胎吗?”

    我茫然地看着司机大哥,微微地一笑。天地良心,我虽然想死,可是从来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去死——因为我知道,只要我的尸体没有粉身碎骨,车祸是不会让我的死成为现实的。对我来说,投胎是一种多么奢侈的事。我的亲人,我的爱人,一次次地离我而去,我们一次次地在人海中失散,不能重逢。

    过奈何桥需喝孟婆汤,我掌心有无痣他们已经不记得。

    我只是个在人世间孤独行走的千年女巫。

    那司机恨恨地一声:“算我出门没烧香,遇到个神经病!”

    只要我的尸体没有粉身碎骨,车祸不会让我的死成为现实——我心中灵光一现,抬头看天。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,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.net
    • 俺嗅到了一阵紧似一阵滴印度葱油饼味。。。。来人给俺上壶高末。。。。等俺把饼bia叽了再跟你们玩哈。。。。
    • 虽然看头不大,还是板凳支持一下。骂架归骂架,写字还是要支持一下。
      • 你怎么见谁都"柔情蜜意"的 :-)...
        • 是哈。。。其实还是有区别的。她要能写的龙龙那么好我也饭她。
          • 文字体现一个人的性格和深度. 她若有龙龙的文笔和思想,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子的了. 说实话, 我就瞅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,文如其人..
            • 最重要是悟性。
              • exactly. 悟性这东西是天生的, 学不会的..
    • 行走千年的女巫》之 宿命 1. 不死鸟(下)
      本文发表在 rolia.net 枫下论坛阳光炫目,我以手遮眼。钢筋水泥的丛林,摩天大楼如雨后春笋,纷纷拔地而起。

      如果我从那样的高楼坠落,应该是粉身碎骨了吧?凭着老天爷再怎么不想让我死,也会回天无力吧。

      我被自己的这个念头激动着,找到身边最高的那座楼,想方设法地找到通向天台的门。

      我终于站在摩天大楼的顶层向下看,车辆行人全如蝼蚁。

      俯视苍生。

      正当我打量着栏杆,想寻找一个优雅的方式翻过去的时候,一双强有力的胳膊把我紧紧箍住往后拖。我听到耳边有男人说:“干什么呢?有什么事想不开要走这条路?”

      我拼力挣脱,我们齐齐倒地,我滚落在一个宽厚的怀里。

      他惨叫一声,但是死死地箍住我不放。扭打间我看见他的一张面孔,顿时石化。

      一张男孩的脸,稚嫩,纯净,朴实,真诚,似曾相识。

      这张面孔,我曾经在人海里寻寻觅觅有多久,只是不见踪影,今天居然出现在眼前。

      泪水在一瞬间模糊了我的眼睛。

      我不再挣扎,他的胳膊也就放松。他长得长手长脚,蟑螂一样挣扎着坐起来,好心地哄着我:“咱有啥委屈也不能走这条道,你说是不是,美女?”

      是个嘴甜的弟弟。

      “你认识我吗?”我试探着问。

      他疑惑地看着我,似乎不知所云。

      我失望:“你为什么救我?”

      他表情更加迷茫——那意思是,见死不救还算人吗?

     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我有些不知所措了。

      “李自安。”他总算能够回答我的问题了。

      李自安,哈哈,他居然姓李,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?

      他瞪着我:“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吗?你的表情好奇怪,哭不像哭,笑不像笑。”

      我伸出手:“孙修宜。”

      一个活了千年的女巫寻死的瞬间,和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的午间锻炼,居然造就这么一段因缘。那一刻我打消了找死的念头,似乎这张脸孔又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。在我想探究他的时候,他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接近我,以偿我愿。

      “为什么要找一个比你大的女人?是不是觉得我似曾相识?”我闲闲地问他,不露痕迹。

      他的回答让捉摸不透:“不知道,一看见你我就觉得你是我要找的那个人。你有一种气场,很自信的气场,即使在那天你,呃,那个时候,你的背影都那么坚定。”

      这真是一个奇特的理由。

      我们以很快的速度同居。自安是个很阳光的男孩。他愿意调整自己去迎合我的一些怪癖。比如我一周内必定有一段时间会在我的一间静室内独处,起初他会粘着我,要跟我进去。我明确告诉他我不喜欢这样,我需要自己待一会儿,他便不再坚持。

      那间静室,一面墙全是柜子,里面一隔一隔装满草药。每隔一段时间,我会打坐静思,呼吸这些草药散发出来的独特气味。

      隔三差五,总有一些熟人朋友辗转介绍一些病人来拜访,有些人得了绝症,有些人得了医生诊断不出的不明之症,我给把脉之后会赠送一些草药,他们便会留下一只红包,里面的金钱从八百到几千不等,全看客人自己的身家。

      这是我收入的主要来源,在影视公司的那份工作可有可无,不过是打发无聊的时光而已。

      当然这也是我行走千年赖以生存的手段。我是女巫,但是我也需食人间五谷,不能风餐露宿。

      我从一个朝代活到另外一个朝代,每隔十年二十年我便要借机搬迁,从城市到乡间,从乡间到城市,从一个省份到另外一个省份。我不喜拍照,如果非拍不可,都是躲在人后做背景墙。我费尽心机地改换身份,隐藏身份,怕被人看到那不会老去的容颜。时间对很多人来说是奢侈品,对我已经是巨大的负担;金钱对我来说是完全的身外之物,不是清高,不是矫情,是全然看穿。

      比如刘宏和李自安,刘宏有再多的钱,也买不来李自安二十年的青春。在我的眼里,二十多岁的心智和四十多岁的心智只是小巫见大巫的区别,假定他们同等寿命,自安可以多陪我二十年。

      刘宏刚跟我交往的时候,以为我二十四五,等到他看到我的身份证上是三十岁,便觉得我是剩女,对我生出居高临下的怜悯。

      虽然他比我大十多岁。

      我是活了千年的妖精,什么没看过,早就不以为怪。可是我空虚,我寂寞,我闲得无聊,忍不住还是想打击他取乐一番。

      在我走上摩天大楼天台的前一天,我感到厌烦之极,对他说:“我们分手吧。”

      他一呆,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,看住我。

      我笑笑:“你的床上功夫欠点火候。”转身离去。

      被自安从天台上拖下来,住在一起,有时候会跟他手拉手去吃大排档,被刘宏撞见,他啧啧摇头:“你竟沦落如此!”

      我风淡云清,一笑而过。

      什么都是过眼烟云,富贵,权势,什么能拼得过时间?所有人的结局都一样,没有什么不同。

      只得我是个例外。

      一千多年前母亲把我推落山坡的草丛,依依不舍地一再叮咛:“活下去,不管怎样要活下去。”

      华丽的宫殿里,一个女人抚摸着我的脸叮嘱:“如果你有事,我一定会尽力救你,相信如果我有事,你也会这么做。但是你要记住的是,一旦有性命之忧,先要自保为上,切切不可忘。”

      在岁月的河流里,每一个人都如蝼蚁一般渺小,随波逐流,生死富贵由别人操纵,今日高高在上,贵为皇亲国戚,明日宫廷政变,成为刀下之鬼。

      我在摇椅里闭上眼,自安那英俊的面孔便浮上眼前。只不过在我的意识里,他不是西装革履,而是金盔铁甲。

      刀剑之声越来越近,一个声音呼叫着:“阿草,快跑,不要管我!你要活下去,不管怎样要活下去。”

      活下去,母亲对我说过,他也这么对我说。可是如果这世上没有我的亲人,我的爱人,我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?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,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.net
      • 梦呓啊,看不懂。
        • 你不是能解梦的?
          • 真梦还行。
        • 记得八戒和悟空看榜么?八戒说,就看见了个我字。悟空笑骂,呆子,人字就两画你怎么就不认得?八戒说别说啊,我字笔画虽多,却是好认。俺这本朝妹子,也真不亚于俄国美人了。全篇文章,只见好大一个我字,把个可怜的人挤得单脚立于一边。
          • 你居然看完了?? 我好崇拜你呀 :-)..
          • 汉狼这评论就足可以喝一杯。弊,酒忘在楼下了。待我取来。
            • 算我一个吧..
          • 这评论太给力了,正文就不用打开了
            • 俺也不看。
    • 《行走千年的女巫》之 宿命 2.孽障(上)
      本文发表在 rolia.net 枫下论坛大唐光宅元年,新皇登基,太后武氏被尊为太后,大赦天下。

      三月刚过,春暖花开的日子,我出生在四川巴州的一个小山村里。我的父亲何青是一个常年采药为生的药农,闲暇时耕种门前的一亩三分口粮田,我的母亲柳氏在家纺织烧饭,朝廷重农桑,赋税轻,休养生息,日子还算过得去。

      我们住的村子,汉夷混杂。那些夷人,男人打猎女人耕种,风俗与汉人有些不同,流传着一些奇奇怪怪的风俗,男人们比汉人的男人们要慵懒,除了打猎,什么也不干,家务和田间的活计全交给女人,田间常见女人们背兜着小小的婴儿耕种,非常辛苦。

      跟他们混居,也不是没有收获。父亲母亲从他们那里得到很多草药的知识。

      父亲母亲的命运在我出生的那年全然改观。就在我出生的第十天,上山采药的父亲失足坠下悬崖,失去生命。正在月子中的母亲听到噩耗,当即昏厥。

      未久,传闻被贬居在巴州城中,深受百姓爱戴的废太子李贤暴卒于宅中,有人说是自杀,有人说是被太后派人暗杀。

      村中夷人的女巫说我是天煞星,能给亲人甚至国家带来灾难。

      一向与父母交好的夷人不再上门,甚至窃窃私议,要驱逐我们母女出村。

      汉人邻居也将信将疑,私下说我脚硬,克夫,说不定也克母,企图说服母亲将我送入尼庵。

      母亲抱着我日夜哭泣,挣扎着起床煮饭洗衣煎药,自己照顾自己。自我懂事起就听见她说:“我只有一个念头,就是活下去,把你养大成人,看你出嫁,生儿育女。”

      母亲是一个性格坚韧的女人。父亲去了以后,她将家庭收入的重心放在采药上。她用一只竹篓把我缚在背上,早起上山采药,种田耕地,夜晚她把我挂在房梁上垂下的绳子上,一边织布一边给我唱着山歌,我时时在她的歌声中入眠。

      生活的磨练让她越来越能干。家中没有男人,她不得不抛头露面,跟药贩讨价还价,跟布商嘘寒问暖,渐渐村中闲言碎语多起来,说柳氏妇人能维持这样的生活,多靠跟男人不清不楚的暧昧,钱财来历不明。

      我渐渐会得翻身,会爬,会对着人微笑,母亲在家里忙碌的时候,总是在厅房的地上铺块席子,将我放之其上,任意爬行。一日她在灶头做饭,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拽她的裙角,低头一看,是我一手扶着灶台,一手抓着她的裙裾站了起来。那一刹那,她眼含热泪蹲下,抱着我呜咽不能言语。

      “阿草,阿草!”她反反复复地只能呼唤着我的乳名。

      我的世界如此之小,只得母亲的脊背上的竹篓那么大;我的世界又是如此之大,当别的孩子在家中火塘边取暖的时候,我随着母亲漫山遍野地跑。

      “这是赶黄草,对女人好的一种药。”母亲每挖出一根草,就会对我如数家珍地念叨,不管我听懂听不懂。

      这活儿太过艰辛,女人带着孩子,只能挖些价值不高的草药。母亲慢慢地少上山,在家里的口粮田里腾出一块地,专种那些珍稀少见卖钱多的药。

      房前屋后的空地全都种满,母女俩的吃喝穿用全都指望在里面。

      我会走了,我会说话了,我会跑了。我除了母亲,没有朋友。村民们不跟我们家来往,孩子们不跟我玩。有时候他们在一起我蹒跚地跑过去,他们会一边跑开一边唱:“天煞星,天煞星,阿草是个天煞星。先克爹,再克娘,克到只有一人行。”

      我回家问母亲:“什么叫天煞星?他们为什么叫我天煞星。”

      舅舅有时会从很远的地方过来探望。每一次来,总是帮母亲把柴劈成垛,把水缸挑满,然后坐在堂屋里喝酒,看母亲在灶间做饭。

      舅舅抱着我说:“你看看你一个人带着孩子,才多大就有了白发。往前走一步吧,带着孩子嫁到外村,总强过在这里苦熬。”

      母亲低头往灶里填柴,火光映着她的侧影,真是好看。

      我觉得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。

      自那以后,隔上一段时间,舅舅会陪着一个男人上门。后来我知道那叫“相亲”。有时候母亲带我回外婆家省亲的时候,也会有男人上门跟舅舅喝酒,母亲在外间烧菜上菜,男人们目光会从母亲身上扫过。

      大部分时间,是舅舅带着男人到我家里相亲。母亲一个人带着我过活,手停便口停,回娘家一次,一个来回至少要一天的功夫,耽搁不起。

      相看之后,大部分的男人托人带话给舅舅:这个女人不错,能干勤快,持家的好手,只是听说那个女儿是个天煞星,生下来克父,是个不祥之物,就算平安养到大,还要陪上一副嫁妆,希望能送人或者寄养到亲戚家。

      母亲听了舅舅的话,坐在灶前,火光映着她的侧面是如此的坚毅。她毫不犹豫地回绝:“我的孩子我来养,我不会为了嫁人扔下她。”

      舅舅摇头叹息,喝了几口酒,起身告辞。在门前,他蹲下来抚摸我的头,说:“将来一定要孝顺你娘。”

      舅舅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。

      又是十六的大集,母亲给我扎了发辫,系上丝带打的蝴蝶结,给我穿上鲜艳的衣服,带着我去镇上赶集。她赶着一只驴,我坐在驴背上,两边架着筐,一边放着母亲织染的布,一边放着我家鸡下的蛋,和我们自山里采的草药和山货,拿到市集上去卖,换回我们需要的油盐酱醋,以及织布的纱线。

      母亲带着我,先把草药卖给药店,再去市集占一个位置,铺一块油布,将布和鸡蛋以及山货纷纷摆出来。

      不远处是一个茶铺,里面坐满了从四面八方来赶集的客人,一边喝茶一边谈着闲天。

      “听说太后令人毁了乾元殿造明堂,由白马寺的主持薛怀义主持督办。太后自称是弥勒佛转世呢。”

      “薛怀义是啥子高僧?从来没听说过!”

      “哈哈,他是什么高僧?他是太后的姘头,不过是那男人的活儿大,能让太后爽罢了。”

      “嘘,你不要命啦?如今太后准许告发,你当心脑袋!”

      “你别说这太后倒似男人,只要你不反对她治理江山,说几件*韵事她倒不跟你计较。”

      “我看这架势,太后总有一天会登基当女皇。她不会满足于坐于珠帘之后的。”

      “可怜当今,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。俗话说虎毒不食儿,可惜天家没有骨肉情啊。好端端的一个太子贤,惨死在自己母亲手里。”

      “嘘,嘘,议论太后的姘头没有什么,说这话可是要杀头的!”

      我睁着一双天真的眼睛好奇地问母亲:“娘,什么是姘头?”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,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.net
    • 版主,同样的贴发了肉联俩地方,有这规矩吗?
      • 没关系,不占地方,这边有人气
        • Okay
      • 多谢顶贴~~~~
        • 不可气,怕你想不开有用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点机的旧招。 ZT,ZT :"这个瓜真是点击欲熏心,竟然用女儿来赚取点击,真到了疯狂的地步."
          • Pls stop right there. 你们的生活经验和感想不一样.为什么遇瓜必反?
            • 她要不开批斗会,我烦她做甚?就许她问人家母亲的高X,不许人反她?我还没用她说的:"以毒攻毒"的方法呢。
              • 还有啥料,接着灌,欢迎欢迎~~~~你那些炮弹太旧了,没啥杀伤力~~~~
          • 哇,tyra 你太猛了,这都哪里找出来的。真是不看不知道,世界真奇妙。敢情早有高手像研究鼻涕虫那样里里外外的研究过了啊。只要转转贴就好了。也不用费自己的脑子。
            • 可不是,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,骗子喜欢骗子,或者蠢人喜欢被骗
              • 老天呢,你还真有闲心,还每帖必回。你说谁是骗子,谁就是骗子了。那别人还都说你是疯子,无赖,泼妇,利欲熏心,冷血女人呢?要是归了你这一群的话,岂不是变成疯子喜欢疯子,或者脑子有毛病的人才看疯子表演。。
                • 对不起,骗子不是我说的,是公认的。
                  • 公认的,几个人认,可以算公认啊。有法官判决吗,诈骗罪做过牢吗,公开审理过吗?有任何正规的报纸电台电视台报道过吗?方舟子如此质疑韩寒,到现在好几个月了,所谓的铁证一大堆,还不能下结论呢?你怎么就轻而易举的给别人下结论。你是法官还是上帝啊?
                    • 个人感觉,象教主。不同意我的观点,打倒你;不赞同我的方式,批斗你;不满意我的语气,骂死你;不支持我的行动,灭了你...
                    • 嗯,你认为HH无辜?那么很能证明问题了。你的是非观也就是这样了
                      • 我说过我认为韩寒无辜吗?你要是能有方舟子质疑精神和能力的十分之一,我就信你。说别人是骗子还说什么是公认,你也拿出点铁证给我们分享一下吧。说谁是骗子,谁是家庭妇女,谁是无赖,谁是疯子,这不都是你的一句话吗?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• 呵呵,方舟子有我的十倍,你不是照样不信?你爱谁谁,你信不信管我P事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• 同理,你爱谁谁,你男的女的,管我P事。不就是三句话离不开个P 字吗,这谁不会啊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• 是,你就是爱管P事啊,不是满大街喊我骂街了,我泼妇了?你说你怎么这么爱管P事儿呢?
    • 喜欢!~~~~还有没有?~~给个链接~~
      • 这里。看链接
        • 谢谢~~~晚点vip成不?~~~:P~~~~~~
          • VIP还早呢,呵呵。
    • 写得太精彩了!!!我很喜欢看这种灵异小说。。。请再上续集,好吗?:))
      • 呵呵,这个跟灵异小说不太一样。我,我一定接着上
    • 《行走千年的女巫》之 宿命 2 孽障(下)
      本文发表在 rolia.net 枫下论坛母亲吓得面色如土。她蹲下身捂住我的嘴,厉声告诫:“小孩子不许胡说八道!当心野狗咬舌头!”

      我赶紧闭嘴:“是,娘,我再也不敢了。”

      “哈哈哈。”旁边铺子的大叔笑出声,躬身问我:“小姑娘,你几岁了?”

      那个大叔大约三十上下,一脸的络腮胡子,五官英俊,身材高大,粗粗一看,也有几分吓人。

      他的摊上摆的也是些山货,货色比我家的珍贵,因为那些东西都长在深山高崖,母亲一介女流力所不能及。

      我躲到母亲身后,过一会儿探出头来偷窥他。

      母亲连忙代我致歉:“这位大哥,小孩子不懂事,请不要跟她一般见识。”

      那大叔打着哈哈:“童言无忌,童言无忌,妹子莫放在心上。”

      母亲一个万福,转身招呼顾客。

      晌午十分,大叔托了母亲照看摊子,走开一会儿,过些许时候,带了一壶酒和一篮肉包,分了些肉包给我和母亲。

      母亲谦辞,他再三地说:“吃些吧,你们只吃那麦饼怎么行?特别是这位小妹妹,正在长身体的时候,要吃些肉。”

      母亲再三推辞不过,只得接过。

      大叔喝一口酒,问道:“妹子怎么带着孩子赶集?妹夫呢?”

      母亲平静地说:“孩子爹已经不在人世。”

      大叔收敛笑容致歉:“我不该问。”

      母亲道:“已经过去很久。”

      大叔在一下午,都对我和母亲关怀备至,言谈中不住地打听我们家住哪里,族中还有什么人。

      那日从集中回家,便有村中的媒婆伙同镇上的媒婆上门提亲。

      为集中相遇的大叔提亲。

      大叔名叫许盛业,在镇的另一头,一个往返须得两天时间。这位大叔无父无母,只有兄嫂来往极少。他前头有个娘子,三年前去世一直没有续弦,那日镇上遇到母亲,一见钟情,是故把身世问个清楚,托人上门提亲。

      母亲给媒人奉上糖水,低头道:“我有个女儿不能舍弃。”

      媒人巴掌拍得山响:“啊哟哟,许二哥先头娘子没有留下一男半女,那日他一见这位小妹妹就欢喜得紧。他要你们母女一起过去,他一定待阿草如亲女一般。”

      我迟疑:“他可知关于阿草的那些传闻?”

      媒人再次巴掌拍得山响:“啊哟,那都是那些夷人的胡言乱语,如何信得?许二哥为人豪爽义气,四方相邻都知道的,大嫂你打听打听便知。他一向不信这些的。”

      母亲拿出饭菜款待两位媒人:“奴家是妇道人家,识人不多,出行不便,这事事关重大,待奴家跟娘家哥哥商量商量,从长计议。”

      媒人第三次巴掌拍得山响:“啊哟哟,大嫂你莫要迟疑。这许二哥一表人才,打着灯笼都找不到,跟你在集上相遇,也是天大的缘分,哪里配不上你?你错过这村就没有这店了!大嫂,俗话说得好,初嫁从亲,再嫁从身,你可自家做主,何须去问娘家人?”

      母亲再三致谢:“多谢媒人成全。只是这事至关重大,还须跟哥哥有个商量才行。”

      “好吧好吧,我们先去,等大嫂的好消息。”两个媒人吃饱喝足,摸着油汪汪的嘴告辞。

      没有几天舅舅从外村赶来,对母亲极力劝嫁:“你带着孩子这些年过得也辛苦,家中没有男人,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。你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,惹 多少是非,听多少闲话?这个许盛业,家里有几亩田和几间房子,跟妹夫一样上山采药,家中无人打理。你嫁过去,不用伺候公婆,自己当家作主,过几年再生育儿 女,一家人和和美美,就算阿草也得姐妹兄弟相伴,锦上添花的事,如何不好?”

      母亲默然一会儿,问道:“既然他上无父母,为何不能过来入赘?”

      舅舅劝道:“你在这村子还没住厌?这些乡邻对你不友善,阿草连个一起玩的朋友都没有,再住何益?搬到他们村子,没有人认识你和阿草,那些无稽之谈也无人谈起,一切从新开始有何不可?”

      母亲想了半天,才点头道:“既然哥哥说这人可嫁,那么我嫁便是。只是阿草不改他的姓——阿草爹只得这一个血脉——”

      舅舅道:“这有何难?又不是儿子传香火的,我想他也不会勉强你们母女。”

      我五岁的时候,我的母亲将家中的房屋土地低价卖给父亲的族人,带着我嫁到镇子的另一头山村许盛业家。

      虽然父亲的族人在父亲死后对母亲的困境熟视无睹,袖手旁观,此时母亲要带产改嫁,便横加阻挠。如果不是因为我是女孩,如果不是因为传说中我是不祥之人,他们一定会出面阻挠我的离去,要哪个族亲出面收养我。

      因为我是不祥之人,所以他们极力劝阻母亲改嫁,一心想让母亲在宗族中收养一个男孩作为产业继承人,留在家族里。

      他们说:“你这一去,房子土地都卖了,万一遇人不淑,连个退路都没有。你收个儿子,将来阿草出嫁,还有儿子替你养老送终。”

      还有一个族亲说:“听说那许盛业喝酒赌博,不是善类,大嫂当心上当受骗。”

      这个时候他们自然不会说好话,母亲心内微微冷笑。但是关于“退路”这句话,倒给了她一个提醒。

      最后她跟族人达成协议,将家产以低于市价两成卖给族人,换取族人的不再阻挠。所卖的银两,一半存于舅舅家,一半作为嫁妆带到新家。

      她有一身的种药技艺,这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“嫁妆”,她自信能撑起新家的一片天。

      她也憧憬着我们母女得此男人的庇护,能安静地过着正常人的日子,不再为四方相邻冷眼对待。

      许盛业那日的娶亲非常隆重,大红的花轿,全套的吹鼓手,他骑着大马戴着红花,在良辰吉日上门迎亲。

      按照本地规矩,我先去舅舅家住几日,等到新娘三日回门,再跟着母亲到新家度日。

      那日母亲郑重拜别父亲的灵位,亲自将灵位送入何家祠堂,再拜别何家的列祖列宗,在媒婆的搀扶下,跨过熊熊燃烧的炭火盆迈出了何氏祠堂的大门。

      何氏族长对着许盛业一番训诫,叮嘱他好好对待新妇,夫妻相亲相爱,看着他兴高采烈地娶走新娘。

      族长一声叹息:“总算送走了这个孽障。可惜了何青和何青家的一对恩爱小夫妻,如果不是这个孽障,怎么能便宜了这个姓许的小子?”

      族长口中的“孽障”自然是我。因为我的出生,才导致了父亲的非命,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。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,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.net
      • SF
        • 龙龙心最好。
          • hehe~~I like stories, you are good person too :-)
            • 呵呵。俺是好银么?要不要俺把偶像的PP贴上来涅?
              • 呵呵,吓唬你呢。搜偶像的难度比较大。而且首先不知道PP存在不存在。
                • I am ugly, so hate to take photos, and don't like people to talk about how I look, for the sake of not letting people have heart attack, haha~~
                  • yeah right. 糊弄哥哈。
      • 好看,真好看,喜欢,真喜欢。很有功底与经历的人才写得出来。再等续集。:)
    • 不错,好看
      • 难得,惊动了苏小姐,,:)))
        • 咳咳,这称谓好像不太好听。。。lol
          • 别介意哈,就是觉得写阿苏不够好玩。。。
    • 《行走千年的女巫》之 宿命 3 新婚(上)
      本文发表在 rolia.net 枫下论坛许盛业成为我的后爹,文雅一点的说法叫继父。

      许氏是大族,这个村庄十成有九的人姓许。许氏的族长许景天,是本村的大户,村里一半以上的土地是他家的。村东山坡上有宗族祠堂,是他家领头出资建造,有钱的出钱,无钱的出力,盖起了这座带着院落的宗祠,成为宗族开会,族中子弟上学的地方。

      也是由许景天出资聘请了本族的子弟,秀才许盛杰为这些蒙童开蒙授业。

      换而言之,许家村跟我们村不一样。我们村汉夷杂居,山贫土薄,生计艰难;而许家村地势稍微平坦,田地极宜种稻,村民全是汉民,大部分是许氏一族,只得三户外姓,不成气候。

      许盛业在娶我娘之前,已经做了三年的鳏夫,用俗一点的话讲,就是做了三年的光棍,新婚之际,格外兴奋,对我娘很是体贴,爱屋及乌,连带着对我也礼待有加。

      许盛业父母早逝,他带着新婚的母亲拜见族长及兄嫂。

      许景天是个地方乡绅,略通诗书,待人接物温文尔雅,与夫人接见了族侄族媳,受了茶,送了见面礼,温言劝诫一番,还留饭款待。

      母亲松了一口气,觉得到底礼出大家,与众不同。

      许盛业的亲哥哥许盛家沉默寡言,大嫂田氏却快言利语,是个厉害角色,对小叔子皮笑肉不笑地说:“兄弟,这次可要好好过日子,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,家里纵有千金,也经不起折腾!”

      许盛业哈哈一笑混过去,母亲以为大嫂为人苛刻,也未放在心上。

      母亲因为改嫁操办喜事,为我做了三套新衣新鞋袜,两套单衣春夏穿,一件冬衣秋冬穿。我穿着新衣过门,很是被人夸奖了一番。

      新婚过后,母亲检点家里的物事,发现除了房屋土地,家中竟无长物,吃饭的碗筷都不齐全,许盛业夏穿单衣,冬着夹衣,家里被褥,如若不是母亲带了那边的过来做陪嫁,恐怕一家人要挨冻到天明。

      从娘家省亲回来,母亲拿出陪嫁的布匹给许盛业裁剪缝制衣裤以及新被褥。

      母亲将席子铺在地上,将布匹置于其上,一边裁剪一边说:“一个家添一个男人,绝不是添一点点家务。”

      许盛业人长得高大,自然饭量也大,有时喝几口酒还要多炒几个菜,母亲很多时间都要花在灶间。

      他坐在桌前,一边抿着酒一边嘿嘿地乐,哼着小曲。母亲上菜之际,他揽住母亲纤细的腰叫道:“娘子,心肝,来,来,你也喝一口。改日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,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!”

      母亲瞥一眼我,推开他嗔道:“孩子看着呢!”

      许盛也哈哈大笑,松开母亲,取筷子拈一块肉喂到我嘴中,说:“乖,阿草张开嘴,爹爹喂你肉吃。阿草,让你娘给你生个弟弟好不好?”

      我使劲儿地点点头。他笑得更欢,再用筷子蘸酒喂在我嘴里。那酒是烧酒,辣得我五官扭成一团,他更加哈哈大笑,不能抑制。

      不能否认那段时光是美好的。我从来没见过父亲,不知父亲为何物。我生命中唯一的男人是舅舅,很久很久才来家一次,每一次都来去匆匆。

      许盛业让我知道何为父亲。那个时候,我心甘情愿叫他爹爹。

      我置了新衣,比以往更多地吃到了香喷喷的肉。有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牵着我的手走在田埂,见了人便问:“漂亮不?这是我的女!”

      我羞涩地躲在他身后,把脸埋在他的衣襟之后,偷偷地瞥着对面的人。

      “许老二,你是傻人有傻福。天上掉下来个能干老婆不说,还白捡个爹当当!”对面的大娘不知道是真心祝福还是挪揄,嘎嘎地笑着,摇摇摆摆地走远。

      我走累的时候,他把我驮在肩头,大呼小叫:“阿草骑大马,阿草骑大马!”

      我的脸色日渐红润,我的笑颜比以往更多。我开始敢抬眼看着门前的顽童,也敢跟他们搭话了。

      因为我有我爹罩着我。

      甜蜜幸福的新生活却是那么短暂,短得像一颗流星从天空划过。但是谁也想不到,它会在没完没了的漫漫雨季中结束。

      巴州不比长安,在我们山洼里,冬天很少下雪,但是总有那么一段时间阴雨绵绵。空气潮湿阴冷,道路泥泞,这时候药农们不再上山挖药,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酒赌钱,以打发阴冷无聊的时光。

      那日许盛业到半夜方归。之前母亲就不断地念叨:“你爹也真是,这是到哪里去了,现在还不回来。等下天黑路滑的,摔一跤怎么办!”

      门外潇潇地下着冰冷的雨,我缩在门口,透过门缝向外张望,为这个给我带来安全带来温暖的爹爹担忧。

      母亲给我烧了洗脚水,说:“阿草,洗洗睡吧,我给你爹等门就行了。”

      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,脚泡在热水里,头却一点一点地东倒西歪,嘴里兀自在喃喃地说:“我等爹爹。”

      娘给我擦干脚,将我抱进我的睡房,放在床上,盖上被子,唱着拍着,我失去了意识。

      把我惊醒的,是一阵阵酒杯盘子落地破碎的声音。我费劲地睁开眼,在黑暗中侧耳细听,身体却往被子里缩进去。

      “你说话啊?你怎么不说话?啊?”这是我那和蔼可亲长满络腮胡子的爹爹吗?他为什么咆哮?“多少人跟我说别娶你啊,你是个扫把星,还带着个小扫把星!我不信邪,我掏心掏肝地对你,可你呢?你还给我留一手!说吧,你留一手打算干什么?打算跟哪个野汉子跑?”

      从说话的声音里,都能闻出外面酒气熏天。

      妈妈似乎被吓傻了,结结巴巴地说:“她爹,你说啥子呢?”

      许盛业呵呵地冷笑着:“别叫我‘她爹’!我没这福气当这个爹!你长得也不丑,还有几分姿色,这些年就没人看中你?你耐得住那冷被窝?!”

      娘的声音近乎哀求:“老二,你醉了,我扶你去睡觉!”

      “你离我远点!”一声暴烈的桌子响,似乎是那肥大粗壮的手掌拍在饭桌上的声音,许盛业几乎是老虎怒吼的声音,“你留那一半银子打算去贴补哪个野汉子呢?你说!你说!!你说啊!!!”

      我吓得浑身哆嗦,把头埋进被子里。

      我听到妈妈尖利地哀嚎一声。我从被窝里坐起,黑暗中不知如何是好。

      “哼!你别装死!你以为装死我就怕你?你这一套,给野汉子看还差不多!”许盛业的声音渐行渐远,渐渐地演变成呼噜声,从对面的卧室里传出来。

      我跳出被窝,来不及穿鞋,光着脚冲出房门,看见母亲倒在堂屋地上,微弱的油灯下,头磕在桌角,青了一片,嘴角流出鲜血。

      我跑过去跪在她身边,轻声呼唤:“娘,娘,你怎么了?”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,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.net
      • 俺也坐一回沙发
      • 好看,写字的人心累,需要被关注与欣赏,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同的声音,但我真的喜欢。也谢谢你的分享。我也很信宿命。:)
        • 这里的“宿命”不仅仅指女主的经历,还有另外一个隐藏的更具悲剧性的人物没出来
          • 那我等着。。。结局会很悲吗?:)
            • 悲壮,不是悲惨
    • 《行走千年的女巫》之 宿命 3 新婚(下)
      本文发表在 rolia.net 枫下论坛母亲抬眼看见我,把我抱在怀里,流下泪来:“阿草,阿草,你醒了,吓着了吧?”

      我重复着问:“娘,爹爹这是怎么了?”

      母亲擦干眼泪,撑着想站起来,但是失败了。她一个趔趄坐在地上。

      “娘,你没事吧?”我站起来,使劲地把她往上拖。我希望她没事。如果她有事,我该怎么办?

      她是我的母亲,我们相依为命。我跟许盛业并无血缘,我们的父女情缘还不到一个月,我不会傻到认为如果母亲有什么事,他会继续当我是女儿。

      母亲撑着地说:“阿草,娘没事。你别拉,让娘歇一会儿。”她看见我没穿鞋的脚,惊叫一声,“阿草,你怎么光着脚?快上床去躺着,别着凉。”

      可是我怎么能够撇下母亲上床躺着呢?我迅速地跑回我的卧室,穿上鞋子再跑出来,为母亲揉着发青的额角。

      母亲长叹一声,说:“阿草,去给娘倒碗水。”

      母亲喝了水,似乎有了力量。她缓慢地扶着墙站起来,一瘸一拐地打扫一地的狼藉,清洗地面,然后带着我走进我的卧室,脱了衣服跟我一起睡下。

      第二天,天还蒙蒙亮,她很平静地挣扎着起来煮早饭。她破例没有叫许盛业起床吃饭。吃完早饭,她把我的衣服都打了包。

      母亲的脸色显示着刚毅决绝的神色。这种神色,在我的童年时代并不陌生。每当我们母女被人指点,被人欺辱的时候,她脸上就会现出这种神色。

      每一次这种神色出现之后,她都会拼命地劳作,我们的饭桌会更加丰盛,衣服会更加鲜亮。

      天愈来愈亮,雨有渐停的样子。许盛业在梦中要水。我胆怯地看看母亲,她冲我摇摇头,指指我的卧室。

      我走进我的卧室,在床边安静地坐下。

      我听见母亲倒了水,端进去,似乎是放在床头。接着她走出来,坐在堂屋里。

      我听见许盛业起床的声音,接着他也走进堂屋大口吃着母亲做的早饭。

      母亲进了她的卧室,似乎传出柜门响的声音。

      我听见许盛业问:“你想干什么?”

      母亲没有回答。

      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许盛业提高声音。

      母亲的脚步越来越近,接着是门响,我听见许盛业把卧室的房门合拢,说:“阿草娘,你想干啥子?你到底想干啥子?”

      母亲还是不声不响。

      “阿草娘,你是不是想回去?你那边房子都卖了,你要去哪里?”

      “我还有娘家。”这是母亲冷冷的声音。

      又是一阵门响,接着许盛业说:“阿草娘,你生气了?为昨晚的事生气了?你饶了我这一次吧,我喝醉了,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啥子话,干了些啥子事。阿草娘,我再也不敢了!”

      我听见母亲冷笑的声音:“我们母女都是扫把星,还是早点走开算了,免得连累你。”

      许盛业哀求的声音像个孩子一样乖巧:“阿草娘,我醉了,我不是有意的,你饶了我吧。”

      “你让开。”母亲低声说。

      “阿草娘——”许盛业的声音变得温柔异常。

      “你还打人——”母亲哽住了。我相信她的眼圈是红的,眼泪已经簌簌而下。

      “阿草娘,我醉了,我真不是有意的。我是混蛋,我是王八蛋,你打我,你打还我——”

      “呜呜呜呜。”母亲压抑着自己的哭声。

      “阿草娘,我给你跪下还不行吗?好,你不舍得打我,那我自己打自己。”接着,那边屋里传来一阵阵耳光的声音。

      母亲终于放声大哭。

      “阿草娘,我对老天发誓,我再也不喝醉,再也不骂你,再也不打你。如有再犯,我天打雷劈,不得好死!”

      “你说我们娘俩是扫把星!相亲的时候我就跟媒人说过,媒人说你不信。结果你还是相信别人的流言,不待见我们娘儿俩。”母亲的控诉断断续续。

      “我混蛋!我该死!我该下拔舌地狱!”许盛业的声音,忏悔里带着轻浮,听上去不像是道歉,到像是——我也是长大成人之后才明白,那声音像是*。

      接着传来门上栓的声音。母亲断断续续地哭诉,许盛业期期艾艾地哄怂,呜呜咽咽,呢呢喃喃,终于归于一片平静。

      再开门的时候,母亲的眼睛虽然红着,可是脸上的哀痛决绝之色已经淡去,脸颊现出红晕。

      许盛业似乎心情舒畅。他走进我的房间,像是什么都没发生,什么都不知道,把母亲打好的包袱放进箱子,和颜悦色地对我说:“雨停了一会儿,爹爹带你到河边去钓鱼,回来让你娘给咱们做鱼圆烧鱼汤!”

      我看看母亲。母亲点点头默许。

      于是我穿上蓑衣,戴上斗笠,套上木屐,跟在许盛业后面去河里钓鱼。

      一场风波风平浪静。

      下午时分,当雨又开始下的时候,我们带着满篓的雨满载而归。母亲让许盛业送给大哥大嫂家几条新鲜的鱼,剩下的拿到厨下,刮鳞,剁肉,做了两罐鱼圆,烧了一锅鱼汤,一家人将风雨关在门外,热乎乎地吃了一顿鲜鱼饭。

      一切都是美好的,夫妻恩爱,父慈女孝。灯光下,笑声朗朗,似乎生活从来如此,一贯如此,永远如此。

      似乎丑恶没有发生过。

      我也是许多年之后才从母亲嘴里得知那一夜的故事。舅舅以及母亲,都天真地以为只要我们换一个地方,关于我们的谣言都会远去,噩梦结束,新生开始。

      关于我的故事长着腿。只是许家大族,是读书人家,敬鬼神而远之,许氏的家长,不允许族人议论关于我的故事,但是悠悠之口如何禁的住?风言风语随着跟何家沾亲带故的那些八婆之口传到许家村,族人在背后议论纷纷。

      自然要旁敲侧击地讥讽许盛业。再加上许盛业那日从赌友那里听到母亲卖屋的原价,与带过来的嫁妆存在着明显的差距,于是隐藏在心中多日的怨气与怒火,终于一起爆发。

      他一回家就要酒喝要菜吃。母亲只咕哝了一句“都醉成这样了还喝”就挨了一耳光,到最后越喝越醉,砸酒杯掀桌子,大吵大闹,大吼大叫,将梦中的我惊醒。

      母亲挨了两记耳光,被推倒在地,额头碰上桌角,大腿上又被狠踹了两脚,差点疼昏过去。

      当然,第二天的温情款款,又让母亲原谅了这个粗暴的汉子。他的心还是好的,他还是爱我的。母亲这样想。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,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.net
      • 最后五段很经典:)
      • 好看,谢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