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发表在 rolia.net 枫下论坛姥爷过世有一年了，那年他95。按说这算喜丧了，用他自己的话说，村里面能活这么大岁数的只有两个人，他很知足。去世前，他自己就念叨，这会儿恐怕过不了年了。没想到，让他说准了，我回国没能见上一面，只有在坟前磕上几个头，送些纸钱，留下了难以言表的遗憾。

我和姥爷的感情要从我的童年说起。我从2岁起，就被妈妈送到了姥爷家，一住就是10年。起初，我是不情愿去的。第一次被妈妈扔下，据说哭了好一阵子。每次周末见到来看我的妈妈，就缠着不放，但是好玩的我，还是被小姨和表姐们骗到别处玩耍。回来再问妈妈的去向，她们就说去开会了。我印象当中比较深刻的是，有几次妈妈把我接回家度周末。可是当妈妈用自行车把我送回姥爷家时，警惕的我就问“妈妈，我们去哪儿”。妈妈只好说，去赶集，买东西。谁知当我看到渐渐熟悉的山路，恍然大悟，哭着喊着要回家。最终的结果还不是挂了一脸的鼻涕和泪来到姥爷身边。就这样，慢慢的我也习惯了姥爷的家。不再挣扎。

跟姥爷住了这么多年，姥爷的脾气和个性，我最熟悉不过了。他洪亮的嗓门，走路的姿势，扎人的胡子茬，还有那用过多年的白瓷茶缸，都仿佛还在眼前。可是，真要让我说说，好像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了。

先说说姥爷的腿吧。姥爷的右腿残疾，是年轻时闯东北被土匪开枪打伤的。据说，那天他在餐馆里干活，猛然间闯进一伙土匪抢前。当时十几岁的姥爷没经验，慌里慌张跳窗，结果被可恶的土匪一枪打断了右腿。亏了当时被及时送进医院，加了钢钉，保住了整条腿。后来姥爷回忆说，幸亏当时手术条件还不错，而且是一个医术不错的日本医生治疗，否则这后半辈子就不好说了。在很多人眼里，姥爷是残疾人，可是打我住进姥爷家开始，我就根本没有感觉到这一点。他走路摇晃，可是速度不亚于正常人。他骑自行车，挑水，上山耧草，没有干不了的。我也从来没有听他躺在炕上呻吟叫苦。当年的我还曾因为姥爷的腿，跟一个同学干了一仗。那天，我的一个同学模仿姥爷的走路姿势，取笑我。小小的我，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，把手里的半截儿熟地瓜拍他脸上了。就这么，两人扭打起来。他比我高一头，也比我胖，可是居然没有占到便宜。再后来，老师把打架的事情告诉了姥爷。姥爷领着我去同学家道歉。但是，姥爷并没有喝斥我，只是说先打人的都不对。

打着这些文字，自己的眼睛不自主地湿润了。仿佛回到了姥爷身边，那温暖的大土炕，还有一只老黑猫。等有机会，再续。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，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