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移民去故乡系列之 第七章:新移民生活 (7.5)

本文发表在 rolia.net 枫下论坛搬家那天,难得地下起雨来,让酷热多日的城市陡然清凉下来。

燕妮的东西不多,除了登陆时的两口箱子,还有笔记本电脑,加上后来添置的衣物,总共就塞满一辆出租车。坐在充满印度咖喱味的车厢中,穿越慢慢熟悉起来的城市,她心中的不舍和失落慢慢扩大,塞在喉咙里面,有种哭不出来的郁闷。

丽芙一早已经在大门口等着,她帮着燕妮把东西搬进公寓,又张罗着招待她,让燕妮暗暗感觉温暖。等丽芙离开之后,燕妮关上房门,四顾打量自己的新房间。

或许是天气不好的缘故,没有阳光的房间暗沉沉地,和她印象中的样子相比较,陈旧简陋得多。窗棂的油漆有些剥落,看得到里面暗色的木质,百叶窗帘也开始发黄。房间只有安安公寓卧室的一半大,只有一张木床头的单人床,一张带抽屉的木头书桌和一把旧电脑椅,所以倒不觉得狭窄。

燕妮打开箱子,把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。床单被套都是全新从上海带过来的,以前住在安安的公寓,所有用品一应俱全,因此从来没有拿出来用过,现在就派上了用场。被子和枕头都是丽芙慷慨地借给她的,铺上全套床上用品之后,倒是很舒服,连带整个房间看上去都温馨了不少。“好歹是有个落脚的地方。”燕妮努力忘却心头升起的落魄感,不断地用新生活的希望来鼓励着自己。

大概收拾了一下,燕妮看看表,三点半。外面的雨停了,阳光照进来,带着雨后的清新。她走到客厅,屋子里静悄悄的,丽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。

这个时候,燕妮想起自己还没有给安安打电话,问候她的飞行是否顺利。她看着客厅桌上的电话,拿不定主意自己是否可以用它,签合同的时候,好像不记得有提到合用电话这一节。燕妮晓得在外面跟人相处,千万不能不拘小节,顺便用别人的东西,让人家不高兴。从小上海里弄里面学来得家教还是有道理的,不能叫丽芙看不起从大陆来的人。

燕妮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过了三个月没有手机的生活,在上海,这几乎是不能想象的事情。说起来,在加拿大她还真的没有什么人可以联络,也没有什么人需要随时随地找到她的,换句话说,对多伦多来说,她根本已经成为一个边缘人,隐性人,唯一知道和重视她存在的,不过只有安安一个人而已。燕妮苦笑,现在,连安安都离开这里,自己当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。

不过,燕妮这次倒是没有怎么伤心,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,再自伤自怜也没有用处。看看时间还早,燕妮决定这就出门去给自己办个手机,除了方便自己打电话之外,等以后开始找工作了,也好让别人有个号码联络自己。


从Rogers店出来,燕妮的手上多了一个印着商标的纸袋,而提包里静静地躺着一只三星手机。阔别无线通讯设备三个月,现在终于又有一机在手,她还是满有一点兴奋地,忍不住不时伸手到包里摸摸,感觉那种熟悉的手感,心里蠢蠢欲动,想要拨通一个号码,和某人讲讲话。

抬起头,看到马路对边有一家台湾泡沫红茶茶馆,倒有两分惊喜。一走进去,伴随着空调凉风而来的,是台湾歌手周杰伦的流行曲《爱在西元前》,在上海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有他的歌声,算是红遍亚洲的新星。在这里又听到周杰伦那把含糊不清的声音,燕妮还是觉得满亲切的。

坐下来之后,时髦台湾女学生模样的服务生递上菜单,燕妮用国语点了一杯荔枝冰茶,看看已经是晚餐时间,于是又加了一客卤肉饭。食物很快就送上来,浓汁卤肉浇在白米饭上面,加多一只剥皮茶叶蛋,味道出奇地好,燕妮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拨着饭,心里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这么地怀念中国食物的熟悉的滋味。她还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面包黄油,汉堡色拉,还有意大利粉等等外国食物了,现在才发现原来只是习惯了用它们来充饥,却从来没有像对中国食物的那种饥渴和垂涎。

吃完饭,燕妮满足地喝着茶,几乎有种堕落的犯罪感。店里正播放的,是周杰伦的另一首歌《反方向的钟》:“穿梭时间的画面的钟,从反方向开始移动,回到当初爱你的时空,停格内容,不忠。”那歌像咒语一样降落在燕妮的头上,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情绪泛滥开去,不再受理智操控。冲动地,她掏出手机,拨下一个号码。

响铃一声,再一声,再一声,她的心直落下去,知道再响一声,就会被转到自动留言信箱。在她几乎要放弃了的时候,话筒中传来熟悉的声音:“Hello?”

一下子,燕妮不知道该怎样答应,只是捧着电话发愣,直到对方再次发问:“Hello? Hello?”
她尽量镇定地开口:“Hi,迈克,我是燕妮。”
对方沉默了一下,然后说:“嗨,燕妮,真高兴听到你的声音。你好吗?”他的声音依然亲切和友善,好像一个老朋友,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曾发生过。燕妮听着他的声音,觉得心那么酸,又有些说不出来的甜。

燕妮幽幽地说:“我想念你。”
迈克的声音低下去,似乎也被燕妮的真情感动了,他温柔地说:“谢谢你。我有时也想起你。”
泪水涌上她的眼眶,又滑落在桌面上,她索性不去掩饰,让情感痛快地宣泄出来。

这时,服务生走过来,殷勤地问燕妮还要什么。燕妮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泪水和难过,赶忙摇头请她离开。那女孩子临走时,对她好奇地看了一眼,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探寻,让燕妮觉得很不舒服,像被人看穿了内心的秘密似地。

只不过是个小女孩,她懂什么!

燕妮定下神来,清一下喉咙,听到电话里迈克在说:“很久没有跟你联络了,我最近也挺忙,总出差下美国。安跟我说起你,我还说要尽快打电话给你问候一下。你还好吗?”

燕妮的眼前,又浮现出温哥华之夜的眩晕,这个男人曾经跟自己的心和感情那样贴近,她觉得自己受不了这样在电话里跟他像一般朋友那么客套。于是,她直接了断地切入正题:“安安说,你已经订婚了。这是真的吗?”
那边突然沉默下来。

燕妮觉得心虚,她突然不确定自己是否有权利这样质问他,更糟糕的是,她害怕他会就此收线,然后在自己的生活中消失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迈克终于开口,声音里开始夹杂着不悦:“是真的。但是,这是我的私事。”
燕妮的心刺痛,她想质问他:“你为什么要骗我说,你没有女朋友。”但是她知道,只要话一出口,迈克就会像受到攻击的刺猬一样竖起利刺,那样一来,她与他之间,就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了。

燕妮清楚地认识到,自己其实并不恨他,相反地,她仍然爱着他,无奈但是真实地,她仍然渴望着这个男人的爱。所以,她绝不能就这样让他找到机会匆匆收线逃走。

于是,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:“你不要误会,我没有别的意思,只是为你高兴。”然后,怕迈克多心,她又加一句:“关于那天晚上,对我不算什么,你不要担心,忘记它吧。”

迈克似乎不相信这么容易就过关,他有点讪讪地说:“Well,我并没有要骗你——”
“我明白。你不需要解释,忘记就好。”燕妮轻松地打断他的话头,然后口气一转,又变得格外真诚:“迈克,你是个好人,很真诚的好人。你知道,我独自一个人,背井离乡来到这里,几乎没有朋友,在我最寂寞最伤心的时候,你带给我友谊和安慰,愿意做我的朋友,我真的很感激,而且很开心。所以,我希望你不要想别的,我没有什么别的企图,或者向你要求什么,只是希望我们继续做朋友,经常联系一下,就很好了。”

迈克到底是个单纯的人,或者,天下的男人当此关头,都会聪明地选择跟着台阶下落地,他说:“我明白了。那么,还是朋友?”
“当然。我还没有感谢你招待我呢。等你下次到多伦多来,可一定要联系我,让我作东招呼你。”燕妮笑得格外开朗。
“简直迫不及待。”迈克也似乎尽释前嫌,语气里毫无芥蒂。

两人又轻松地闲聊了一会,这才愉快地收线。放下电话,燕妮伏在桌上,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尽了,脑海里空荡荡的,再也没有感觉。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,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.ne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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